瞎娃子
“瞎娃子回来了?”呼吸着家乡那清新的空气,喘着气走了三里半坡路,在村口迎头就听到邻居大婶冲我喊。
旁边一位老奶奶训斥:“孩子多年没回来,你咋还叫小时候的名?多难听啊!”
我笑着说,没事,叫吧,这才是回到家的感觉,亲切。
进了村,见到男的递上一支烟,他会笑得非常灿烂,我们村里人不缺烟抽,可能要的是那种被人敬的心情吧。见了女的,都会问我一句,老婆怎么没带回来?是不是舍不得让我们看?就连一些没见过面的小孩也跟着大人喊,瞎娃子,瞎娃子。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上,朴实在这道岭上依然没变。
我们农村,为了让孩子好养活,随便叫个什么名,听着顺就是了。比如,印象较深刻的一家,四个孩子分别叫“猪脑儿”、“拱嘴儿”、“刻钱儿”、“宝豆儿”。不瞒您说,那“宝豆儿”还真是一表人才啊,现在是三个孩子的爹。
而我叫“瞎娃子”,据说并非是为了好养活,而是确实长得不好看,刚生下来,瘦得皮包骨头,像根竹竿儿似的。不好好吃奶,不好好吃饭,仍记得小时喝面疙瘩汤时的严要求劲儿,非得让二奶奶喂,并且要把面疙瘩汤用筷子搅出泡来,才愿意就着泡泡吃。
不仅长得差,而且还“没屈儿”(“没屈儿”在我们那儿就是说这人太笨,脑袋不开窍)。五岁时,下雨天姐姐告诉我:“顺房檐滴下的水,落地时有泡泡,用手抓得正好时,能抓住好东西。”我不断地抓,什么也没抓着,泪眼看着姐,姐还鼓励我,你抓得时机不对,再练......
那年离家出走,惊动了亲戚,也抖出了我的初恋。二奶奶成功诱得五岁多的我说出了想娶“三朵儿”当老婆的想法。二叔去接我时,笑着骂了一句,真是个“瞎娃子”。
上小学一年级,一次体育课上,老师铁忽然叫我过去,被老师叫真是荣幸啊!我心里如同吃了蜜似的跑过去,铁拉住我的手说:“听说你要娶‘三朵儿’是吧?”我挣脱铁手,撒腿就跑。听见铁老师在后面喊:这个瞎娃子!
小学二年级,我们家搬到村上头,邻居有个大我十多岁并且长我二辈的人,叫“瞎”。妈妈说,咱不能再叫“瞎娃子”了,容易犯上。我美的不得了,终于不用当“瞎娃子”!
没想到,他竟然没有“瞎”过我,家里人不叫,村里人可不管那个,仍然认定我是个“瞎娃子”。可见我有多“瞎”。
您说,村里人都这么叫,我能逃避吗?干脆认了吧!朋友,命该如此。只要俺村里人感觉愉快,我愿意当“瞎娃子”。 |